來源:《奮斗者》 發布時間:2023-04-24
每逢三月初春,日子再忙我也會擠出一個周末,到近郊湖畔的民宿住上兩日。三月間并不是旅游旺季,少了人頭攢動的喧囂,多了幾分寧靜致遠的愜意。晨起,從二層閣樓的小窗戶探出頭,湖上盤旋著薄霧,吞吐著山色,落眼之處皆是一望無際的情意。待到七八點時,遠山上遙升起幾片風箏,難分是鶯是燕,再遠處,山水共碧空一線,亦難分天上人間。時辰走向正午時,霧罩盡然散去,若趕上天氣好,湖上便瀲滟上一層金光,很是絢麗,卻讓人不敢多看,我有時貪看久了,眼睛就得吃大虧,這應得是“人需節制,方得長遠”。呵,這湖總能給我帶來些感悟。
收回目光,室內也有一番好景,幾只圓滾滾的白瓷茶盞,被陽光瑩潤出俏皮的色彩,她們肚里均勻地撒著茉莉,也是陽光讓這干花平添幾分生氣。“噗”的一聲,熱氣沖動壺蓋,不安分的水珠濺落到地面上,須臾便也化了煙。這愜意的春日清晨,正是泡茶的好時候。很快,在沸水的滋養下茉莉真活過來,初時舞得張揚,跳得歡快,不多久竟楚楚謖謖了,最后安靜地沉下去。她們年輕時曾鮮潤得很,卻不幸經歷一場暴曬,被制成茶,現又經過一場灼燙,飽滿了寸寸肌膚,除卻身邊游曳的水波,同當時別無二致。過去是被“賞”,今朝是被“品”,不得不算作一種提升。看來,他們同頑石、璞玉一樣,須得歷經一番寒徹骨、灼透膚,方得為人所“重”。
茉莉的香氣同水霧一遭,溢滿茶室,手捧著這袖珍茶盞,生怕里面濺出一點一滴。穩重身子,慢慢靠向身后的椅背,待靠上了,才敢放松下來,任肢體契合到鐫花的梨木中去。這老木頭非常厚實,被歲月打磨得光滑而貼身。
茶盞置于唇邊,先去嗅嗅茶香,一品、再品、三品,鼓雖有竭,然茶香不竭,這香氣縈繞于鼻息間,久久不舍散去。本不口渴的,此時卻也喉嚨發澀了,稍稍起唇,那香氣便溜進唇齒間,直直侵入胸腹,漸染五臟六腑。此刻即便是木人石心,也實在抵不住這茶香的誘惑,只抿一口,任其掠過舌尖、滑過舌根,盡數落入喉嚨,清澀方解一時之渴。
有趣的是,湖上雖褪了霧氣,但茶盞中彌漫而起的水汽卻繞在眼前,與窗外的天鵝湖仿若纏綿,這氤氳中的天鵝湖,當屬人間絕色,悠悠然、澹澹然。窗外一陣風起,吹散眼前幻色,便見外間桃花似起似落,鶯燕騰云駕霧。幾盞清茶過后,兀自生出些倦意,便索性合衣靠椅,只手倚著窗棱,托著臉腮,閉目養神。擱置茶盞時,指間不慎留了幾滴茶,此刻還余著殘香,浸潤入骨,也有幸得春晨之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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