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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奮斗者》副刊 :憶“嗲嗲”

發布時間:2020-05-1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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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“嗲嗲”就是我外公,他是一位普通的退休礦工,也是一位勤勞的農民。

“嗲嗲”小時候是地主家的放牛娃,沒錢上學就守在長工旁用心觀看、琢磨,學會了認字與打算盤。當年,湘潭因有戰亂和饑荒,“嗲嗲”隨他父親和弟弟一起逃難到湖北種田。日軍掃蕩,洪水肆虐,父親死了,田地也沒了,連年幼的弟弟也在亂槍炮火中走散了。十三歲的“嗲嗲”埋葬了他父親后,獲知弟弟被人救走,尋找無果后,堅定了返湘見姆媽告知悲訊的決心。他拄著木棍、打著赤腳,從湖北出發,沿著洞庭湖、湘江,一路歷盡艱險走到長沙。半路上沒有錢、沒有糧,他邊幫江岸貨船推板車運貨,邊向南來北往的人打聽弟弟的消息。賺的糧餅他因記掛著家里的姆媽與嗷嗷待哺的妹妹,一口沒吃全揣藏在懷里,自己卻靠吃江邊蘆葦根、野草芽果腹。

當走到長沙親戚家時,已經變得骨瘦如柴、面無顏色、衣不蔽體,而藏在懷里留給家人的糧餅一口沒吃。我不知道在當年那個動亂年代,沒有地圖、交通工具、錢糧的少兒郎是如何找到了家?嗲嗲說全憑為給予家人一個交代的信念支撐他到最后。成年后,“嗲嗲”成為了一名礦工,在那個時候下礦工作是非常危險的一項工種。礦洞發生坍塌,“嗲嗲”被困在洞中三日,低氧、無光、無糧,他硬生生靠舔食洞壁浸出的泉水熬到被救。

“嗲嗲”不茍言笑,但是對我卻總是笑瞇瞇的,他出門連別人給的小把瓜子,幫人殺豬備席后的豬尾巴都要留回來給我解饞。我總是如小尾巴一樣黏在他屁股后面,和他一起追電視劇,告訴我誰是好人誰是壞人,一起在下雨天坐在走廊里逗弄花貍貓,一起抬頭看門口大樹上的喜鵲打架爭搶巢穴,一起翻閱著泛黃的老舊書籍談論新老故事。家里人到現在都笑話我,我是在“嗲嗲”上山摘茶籽的籮筐里,在他打米的獨輪車上,在他忙紅白案的灶臺旁長大的。

每天他在茶林、魚塘、菜地里忙碌,吃飯時間都是我站在老屋的半山頭喊:“‘嗲嗲’,吃飯了,回家吃飯了!”但是,現在已經沒有人回應我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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